其實是沒個起頭的。

 

一年前,就這麼來了。帶著一股無所知的莫名勇敢,不曾好好餞別,行李也準備得零零落落。但那時的自己很灑脫:我也是來生活的嘛,只是換到一個似乎想念、似乎嚮往的地方。所以,隨遇而安。

於是我出發了,帶著23 公斤重的草綠色行李箱。爸爸說,那邊學校的人連絡好了嗎?還沒,我說。我會先住在布拉格。媽媽說,要住幾天?住宿訂好了嗎?也還沒耶!不過轉機的時候應該有時間上網找找。

是不是我也不知道自己學校的城市離布拉格其實有四個小時車程?我也不知道捷克國鐵叫ČD;交通查詢系統是IDOS。完全不曉得到底憑著什麼勇氣,自己扛的起沉甸甸的皮箱一只,還有把家遠遠拋在後頭的飛行28 小時。

 

盛夏,在布拉格住了五天。下定決心獨自前往學校的前一個晚上,終於聯絡到那邊的Buddy。她很熱情的說,我們在火車站見!卻沒有告訴我是要相約在一般會合理選擇的火車總站Hlavni Nadrazi (hl.n.),還是聽說離學校比較近的火車站Ostrava Svinov。遲遲等不到回信令人絕望,第二天一早,只得拿著鑰匙打攪了睡眼惺忪的櫃檯,踩上古老的石頭路前往火車站。那個時候城市逐漸甦醒的朦朧,我到現在都記得。

那是第一次坐上了歐洲老火車的包廂(因為在捷克吧...)。我手捏著一張紙條,上面寫著下車出站後到右邊的小攤販買車票,然後要搭幾號電車,如果遇到的車班讓我下車的地方是荒郊野外的圓環該怎麼辦...還有學校的地址,宿舍的地址,與各個不知作用但情即時似乎用得上的辦公室開放時間。四小時後火車到站:外頭右邊哪裡有什麼小攤販?當時情急瞎了眼,也沒注意到不遠處有小小的遊客中心(不過真的很袖珍,這個城市最缺乏的大概就是觀光客)。

手指又把紙條捏的更緊了些。整理一下情緒,要勇敢。我拉起行李箱向前走,沒想到看見模樣怪異的兩個人。

 

那是一對父女,都戴著太陽眼鏡。女兒有很長很細的金髮,但是她胸前雙手拿著一張影印紙,上面用很工整的大字寫著:Chen Chen。

可不就是等著我的Buddy!我驚訝的無語,但馬上便只不住笑意。那是幾天緊繃擔憂之後終於鬆懈下來的安心;我鬆了口氣,覺得自己變成冰淇淋,融化在八月的艷陽底下。

 

這女孩在信裡什麼都沒說,電話也沒留,就默默帶著父親(與車...)到火車站等我。要是我那時選的是火車總站,而不是Svinov 呢?

但此刻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快上車,我們去宿舍!

 

在異地的一年是一個故事。我的不負責任決定了這個故事將沒有好好開頭,沒有準備。但在那個空氣炙熱的八月,嶄新的城市帶來一個驚喜,成為曾經萬分害怕,往後卻在回憶裡念念不忘的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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