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旅行] 1月12日：流動的孤單 @ 赫拉巴爾．過於喧囂的孤獨

今天我體會了兩件事：(1)情感是無法按程度量化為等級的，一切都只是相對而已(2)真的只有把握當下才能夠沒有遺憾。

前兩次來維也納都是為了轉車到瑞士，於是我忘了這個地方也是有可能令人傷心的。我被過往充斥記憶的美好空氣給蒙蔽了。
今天的任務只有一項－回家。但面對一個每次返回都加深痛苦承載的地方，令我不禁懷疑究竟她是家或者瑞士才是家？

Thursday 12/01/12
洛桑 08:20 -- 10:28 蘇黎世
蘇黎世 10:40 -- 18:44 維也納
維也納 22:08 -- 02:02 奧斯特拉瓦

早上十點半上車後，我心想可以休息八小時不用移動了，也不知道究竟為什麼自己這麼累。但我只想完全放空的望向窗外就好，沒有需要安撫的思緒更好。
火車出了瑞士國境進入奧地利。上午艷陽高照，天空清澈，使我看見與上回截然不同的風景。

奧地利的群山真的深刻人心耶，無論夏天的綠或冬天的白都美。加上英文溝通順遂，人們友善又熱心幫忙，交通系統完善（其實沒來過，但我依德語區特徵強烈推測如此！），這個國家已經成為帶父母不可錯過的旅行之一了。

很開心的拍完群山，我隱約聽見廣播說火車因天氣停駛。其時我向來都聽不太懂火車上的廣播（尤其是法國的！上次還以為它在說中文）但重複了好多次，大意是要旅客注意因為天候因素將有某段上山火車停駛，到時會派出巴士接駁之類。我衷心認為是給要上山滑雪旅客的提醒，想說ÖBB 也太貼心，完全沒意識到之所以不斷廣播是因為即將停駛的正是本班列車啊。

火車停靠某一小站，人們紛紛下車。我持續認為大家都要去滑雪，塞著耳機癡癡凝視窗外。終於有個好心的婦人來要我趕快下車，否則趕不上接駁巴士了... 好丟臉！

原來前方積雪太深使火車無法通過，所以旅客必須換搭巴士，繞過障礙後再回到鐵路上。這個想法令我有點吃驚，但人們若無其事的上了早已等在外頭的巴士，一小時的公路旅行後又若無其事的回到火車上，彷彿這一切常常發生一樣。而奧鐵就這樣派出五六輛巴士接走了整列火車的乘客，當我們再度回到火車上時還廣播「歡迎返回ÖBB Railjet...」真是幽默耶。歐洲鐵路真的有許多奇妙事件可以慢慢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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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還在洛桑時我在月台上手忙腳亂的整理剛買的可頌麵包，一邊等列車進站。這時有位先生前來搭話，問我這班車是否前往蘇黎士之類。
「妳是從中國來的嗎？」我說是台灣，每次遇到這種問題總是無法先用yes 或no 回答。
他開心的說自己一直很想去台灣耶。接著說了好多網路上蒐尋到的台灣旅遊的事情，還提到了米飯和歐洲的不一樣... 終於有歐洲人道出我的心聲了呀。

令我想起坐火車總是會有奇妙的經歷。上回離開巴黎時隔壁坐了一個印度人，由於太過勞累我對他的數度搭話相當冷淡。後來我拿出Eurail 歐洲地圖研究路線，他突然在旁邊發問：「這是哪一個城市的地圖啊？」

如果這人久居印度而沒看過歐洲地圖的樣貌(!?)也就算了，但先生當時可是正搭著TGV 離開巴黎呀！講出這種話是否有點不合常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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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點，火車深入奧地利。我憂傷的發現太陽好低好低，好低...
自從歐洲進入深秋開始我覺得自己彷彿成了與落日賽跑的人。常常一天的願望就是在隔天還感受的到陽光時辦完當天的事。有時候，在夕陽西下之前從超市回來，在肌膚還感受的到陽光時完成了週間採購就可以讓我滿足好久。

四點，太陽在我右後方偶爾被山頭遮住。但我還不想要今天結束！我不想要最後手牽手的時光就這樣成為昨天的事情...

黑暗真的使人憂傷。

五點，天色徹底暗下。望向車窗已經由原本外頭的綠草剩下我自己的倒影了。就剩這樣了，再沒有別的。我偷偷流了淚。我想，由多彩變換的河山漸漸變成只有自己的倒影，這種由世界淡漠著提醒妳的孤獨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彷彿在說：「只剩下妳了。妳要明白。」

還在台灣的時候，總是覺得一兩個月的暫時分別不算什麼；這種一年不見的冗長才稱得上分離的撕裂啊。
曾經我以為，火車站落淚吻別的情人都太小題大作了，因為他們沒有被國際機場分開，沒有被大洋分開。

我真的很笨，但也是今天我了解了情感即使再細微也無法比較的道理。

在維也納車站，三小時的轉車時間週圍的人來了又去。
我坐在給旅客休息，吃飯，閱讀的有桌椅的小隔間。左前方有個老先生雙手握著一個女孩的肩，不斷叮囑的放不下的樣子讓我看了他們好久。後來女孩走了，帶著大批的行李。我相信在今夜之前我都不曾真正了解什麼叫做「目送」。老先生的目光隨著女孩緩緩移動漸遠，嘴唇甚至微微開著！見了她回頭便微笑揮手。那是一個令人難忘的眼神，裡頭的關愛與期盼讓人很不捨。

老先生站的那張桌子是四人座，但被加了第五張椅子。椅子的擺放很凌亂，想必是剛有一群人走掉吧。人們在車站的聚集多因為未知的旅途而歡愉期待。即使是歸途，也該因為身邊還有人吵鬧陪伴而感到幸福了。
人群離去了，然後呢？遊玩的團體總是讓我想到在集中營的時候大家一起拜訪德勒斯登的時光，陽光在易北河表面燦爛著的時光。去旅行總是要回家的，而歡樂的聚首也終究要分離的。儘管未必如我所經歷的那樣令人心傷的短暫，宴席卻也不能不散。

於是我懂得了，關於你為什麼一直說還不到時間傷心。

除了盡量抓住最後的快樂，我們好像也沒有什麼可以做的。我是明白的，但是，要把悲傷留到分開以後還是讓我覺得好孤單。

老先生的腳邊也有著大批的行李。如果是送走了人又要獨自踏上歸途，那大概也是世上最沉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