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拉巴爾．過於喧囂的孤獨

這是個讓我頭皮發麻的主題。

認真想著要記下發生過的種種是在海德堡的時候，應該是八月23 吧，那時離這一切的結束剛過兩天。

Hostel 距離舊城區不是太遠，明信片上的誘人景色就在腳程內。到海德堡的第一天，我們拿出行李箱的衣服披在房間四處，那是前一天半夜在Buchenwald 洗完來不及曬乾的衣物們。突然間我沒辦法再繼續手邊的動作了，房裡充滿著濃烈的德國洗衣粉的味道，細小的氣味分子貪婪的竄入毛孔，在到達腦海的同時再也停不下來的爆炸成一幕幕景象，把我強行拉回青年中心地下室的那個洗衣間。無情，但是好深刻。我明白，在與美好回憶所帶來傷心的拉扯中，我又再次被記憶打敗。

但是，才過了一天耶。這樣靠近的昨天也叫做記憶嗎？

我想是吧。雖然才過一天，雖然閉上眼就能回到從前，但我想，回不去的，應該都叫做記憶吧。




08-21 AUG. 2010
KZ Buchenwald, Weimar, Germany

---

這一切的起源是在三月的某一天，願景到政大辦了國際志工說明會。
許多人被歐洲的城堡修復計畫所迷惑了，不過我們很晚報名所以是無法排到這類熱門選項的 :)

挑選計畫的過程中我首先刪去了全勞力的工作，例如修復學校操場還有其實非常熱門的音樂祭，因為不想曬太陽，哈。再來和小朋友有關的也都刪掉了，我難以想像用英文加上肢體語言和德國的小朋友打鬧... 二戰的集中營遺蹟修復看起來很可口，因為它包含學習歷史，這意味著有一半的時間可以待在室內！而且我喜歡歐洲歷史，如果能以歐洲人的角度看待二戰，特別是從這個惡名昭彰的德意志民族出發，應該會是個很棒的經驗吧。

現在回想其實感到幸運。如果不是時間緊迫，我想不會有誰能把我送往那個德國中部濕冷小鎮的偏僻集中營。



於是，這成就了我們所期盼的夏天。

四個月後，兩個莽撞的旅者就這樣來到德國。營隊不是那時候開始，於是我們花了四天在法蘭克福和萊茵河沿岸遊走。人們總是盼望著一個偉大的旅行，而那時的我們觀光。我們是盡職的觀光客，而且無憂無慮。我收集火車票和地圖，在本子上塗鴉，並記下每一個新的體驗。


本子很滿，記憶也是。在那四天將近20 頁的篇幅裡，我總是能看到好多笑容。

然而第五天開始我不再寫了。在屏棄觀光客身分而開始與人們有了接觸碰撞之後，情緒再也無法如同那四天一樣，單純而無憂無慮的始終平板卻高亢。我們恐懼，期待，疑惑，盼望，憤怒，猜疑，失望，狂喜，與悲傷。在那集中營的14 個日子裡，不總是快樂，但非常深刻。





而一切結束後，美好的過往成為在我們心頭縈繞不去的一場夢。我覺得好難過，即使思念又能如何？我一直在等夢醒，等著哪一天可以心頭不再糾結的輕鬆面對這一段記憶。然而後來你們提醒了我：其實我們都明白，這是一場永遠無法醒過來的夢。

整理回憶真的好難。直到現在我還是無法明瞭，讓自己卻步的究竟是那龐大而雜亂無章法的過去，還是恐懼，關於去驚動那好不容易塵封了的記憶。





我不喜歡你說我勇敢，因為那提醒了我陌生。但現在我卻懷疑自己或許真的勇敢。

因為我還是想要書寫回憶。關於那個逝去的夏天，關於那八月德國豔陽底下的14 個日子。雖然可能會再度心神不寧。雖然寫到這裡，我已經很明白那必須分為好多個篇章。恐怖而支離破碎的美好呀，就像曾經的我們一樣。





於是... 這恐怕又成就了令一個浩大的內心旅程。
但這算是前言嗎？居然可以佔去那麼巨大的篇幅？這太不可思議了...